初具规模的工业体系,并且拥有了自己的核威慑力量都是正确的。是为了民族的根本利益。
然而,失误正是萌芽于正确之中。从“大跃进”、“人民公社化运动”到“反右倾”到“社会主义教育运动,”直到“文化大革命”割资本主义尾巴,将国家利益同农民群众的利益对立起来了,以政权的力量,将农民的生产组织形式,种什么,怎么种的种植权,农民的产品分配权乃至吃多少口粮的权力统统收过来,管起来。掰着指头算算,农民还剩什么权力?这种过分的甚至是野蛮的剥夺,极大地伤害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。周惠在走过几十个公社之后,不得不痛苦地承认:八亿农民都在消极怠工!到了这时,理想和教育已经无法再唤起农民作出牺牲奋斗的热情。而且,国家已经强大到了足以自立于世界,完全可以打开国门与世界各国平等交往,世界政治气候也不像过去那么严酷得令人甘心无偿地作出最大牺牲。
于是,改变政策便不容置疑地摆在党的面前。度过了非常时期,人民群众越来越多地关心自己的利益。八亿农民怠工,国家利益从何谈起?就是城市里的教职员工也都存在同样的问题:忽略了群众的利益,就没有党和国家的利益。
但是,政治精明的周惠还明白一个道理,讲话必须把握时机、选择场合。各“诸侯”互相议论交流是一回事,在决策圈里正式发表政见又是一回事。他想起晋见邓小平时的情景,他谈“想法,”“谈形势”都被邓小平以“不用了,我都知道”而淡淡揭过去。周惠相信,什么时候讲什么话,讲到多么深,做到哪一步,邓小平比自己更会准确地把握时机。那么自己现在能讲什么
“那好吧,我就讲点内蒙古。”周惠终于张了口,慢条斯理,斟字酌句“我去了三个月,跑了几十个公社,看了农民缸里的粮,锅里的糊糊,扒火车逃荒的人流,还有一群群不种地,晒太阳的青壮年,问题的核心是国家同农民的关系。比如卓资山那里,粮食产得很少,还不够自己吃。每年征购上来的粮还不够返销。劳民伤财,不得人心。我在那里跟一些领导议了议,采取了一点措施…”
“听说内蒙有些地方在搞包产到户。”不知谁插言。周惠不动声色,也不置可否,继续讲自己的。
“‘文化大革命’得了伤寒症,民不聊生,现在是吃了点药,刚发出点汗,事情很明显:谁能比种地的人更懂种地?我们有些同志什么都要管,结果是什么也不管,连农民的死活都不管。我是管不了哟,我只好放手叫农民去自谋生路,自己救自己。老百姓是愿意的,他们有办法自谋生路。现在刚刚春暖,刚刚出点汗,可不能再来刮西北风”周惠讲到这里,情绪已经起伏难耐,冲着前排的政治局常委们几乎是呼唤:“刚出点汗就来风寒,把汗顶回去就要出人命解放思想,实事求是,团结向前,这是我们对中央的期望,也是全国人民的希望”
整将发言虽然含蓄,却是意思明确,态度恳切。常委们互相看看,颇有些动容…
“为民请命又一次吧。”周惠这样评价自己上午的发言,不无满意地经过长廊,走进小会议室,见李先念与姚依林等人正在聊什么,走到旁边沙发坐下。
李先念望来一眼,忽然抬起右手指过这边:
“妈个×的,周惠,你怎么把多少亿都不要”
周惠被骂得一怔,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内蒙古农民苦,许多地方的农民一年到头喝糊糊,有道是“糊糊还不如马尿稠”穷困至此,还须为发展工业作贡献。区里农机厂生产了产品必须有市场,但农民买不起。内蒙的农民喝糊糊,有的农民一年四季就是一身光板羊皮袄,冬天毛冲里穿,夏天毛冲外穿。这样的农民还有什么购买力?为了“发展工业”只好由银行给农民贷款,这些款不能到农民手中,而是直接给了农机厂,而农民到手的只是农机厂的“产品”周惠曾被愤怒的农民领去参观这些“支援农业”的农机具,千真万确是一堆废铜烂铁。
这是颇具特色的工人与农民兄弟间的矛盾,并且存在着事实上的不平等。锅里就是那么点饭,工人多吃几口,农民就得再勒勒裤腰带。
没用的废铜烂铁以贷款形式给了农民,这是变相的剥夺或叫“转嫁危机”结果,农民债台高筑,根本还不起。周惠算了算,这种债款有几个亿,在可预见的未来,根本没有一点偿还的可能。
有人提议免了农民的债。说既然没有偿还的任何可能,压在农民头上,除了影响生产积极性,没有任何实际意义,索性免掉还可让农民喘口气,提高信心,增加生产积极性。